随着经济和社会现代化程度的不断提高，会计的地位和作用也与日俱增。会计是技术性与社会性的统一。作为组织和社会管理重要组成部分的会计，既需要对其所处环境的变化作出适应性反应，又必须通过其自身的创新与发展作用于会计环境。作为一种新经济形态，数字经济由制度、组织和技术相互作用所催生，它将更具现代化意义的数字技术牢固嵌入经济系统，并以知识和信息等形式显著影响经济活动，深刻改变着整个经济社会系统的要素结构与运行机制。而置于数字经济中的会计必定深受其影响，同时以会计特有的理论与方法助力数字经济发展。

2020年10月，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审议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将发展数字经济摆在突出位置，明确提出：发展数字经济，推进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实现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数字产业集群。这既是全面贯彻落实党的十九大报告所要求的“建设数字中国”之重大举措，也是对我国数字经济发展所作出的重大战略安排。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白皮书（2021）》显示，2020年我国数字经济规模达39.2万亿元，较2019年增加3.3万亿元，数字经济占GDP比重由2002年的10.0%提升至2020年的38.6%。显然，数字经济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日益突出，大力发展数字经济，已是实现经济转型升级和高质量发展的主要路径。

面对数字化革命带来的历史机遇和重大挑战，置于组织与社会中的会计如何通过自身变革以更好服务新经济形态的发展，是会计理论和会计实践必须回答的重大问题。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变化是社会形态变革的根源。“经济越发展，会计越重要”很好地诠释了会计与社会生产力发展之间的辩证关系。更好适应社会生产力发展要求，深度融入和推动数字经济走深走远是新时代赋予会计的重要使命。从本质上看，会计与数字经济的关系是辩证的，具有显性的互动关系，只有认识这种关系，正确理解会计赋能数字经济发展的逻辑，才能找到数字经济背景下会计创新与变革的方向。有鉴于此，本文从数字经济时代的制度、市场和企业等维度，从宏观与微观层面观察分析会计赋能数字经济发展的现实逻辑，探讨置于数字经济中的会计如何发挥其功能作用，并从实践层面阐释会计如何通过其自身变革与创新更好赋能数字经济发展。

一、服务数字经济政策制定与实施

近年来，世界主要国家和地区都制定了促进数字经济发展的政策。例如，美国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法规支持数字技术发展。1993年美国政府公布“国家信息基础设施行动计划”；1998年开始美国商务部发布13份“数字经济”和“数字国家”报告；2015年美国商务部进一步发布《数字经济议程》，把发展数字经济作为其实现繁荣和保持竞争力的关键；2016年美国成立数字经济咨询委员会（DEBA），为数字时代的经济增长和机遇提出建议；2018年美国发布《数据科学战略计划》《美国国家网络战略》和《美国先进制造业领导力战略》，明确提到促进数字经济发展相关命题。西欧各国也频频出台数字经济发展政策或战略规划，促进数字经济发展。

战略规划是发展数字经济的“纲”和“领”。我国数字经济发展战略规划整体上经历了由重点推进信息通信技术的迭代演进向经济社会各领域深度融合发展的转变。自“十三五”规划提出“国家大数据战略”以来，我国推进数字经济发展和数字化转型的政策日臻完善并逐步落地生效。2021年3月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更是将“加快数字化发展，建设数字中国”作为独立篇章予以阐释，并明确为“十四五”时期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目标任务之一。随着中央数字经济政策不断完善，地方层面也积极跟进，纷纷出台相关政策和发展规划，加强数字经济的政策支持和战略引导。

会计作为一个信息系统和一项经济管理活动，以反映和构建方式与政府有形之手交织在一起而发挥政策工具作用，不仅直接或间接地服务政府数字经济政策的制定和实施，更能在一定程度上激励各级政府持续布局和优化区域数字经济发展政策。在政府制定数字经济政策层面，会计系统与统计系统相结合构成相对完整的经济核算体系，测定并报告数字经济活动的流量和存量，分析与数字经济活动相关社会产品的生产、消费、分配情况，提供数字产业化、产业数字化增加值的数据，以反映各领域、各地区数字经济的发展程度及发展态势，为数字经济政策的制定和完善提供信息支持。在激励各级政府布局数字经济发展战略方面，会计系统通过制度形式和社会行动方式的协同作用，反映数字经济的运行情况，凸显发展数字经济隐含的深刻经济与社会意义。因会计信息具备可靠性、相关性、可理解性、可比性等质量特征，故经由会计系统凭借其逻辑自洽的计算方法与指标设计，以数字化和货币化形式所呈现的数字经济发展信息，有助于中央和地方政府更加准确地识别新经济形态的发展趋势，并据此制定数字经济发展政策、评估数字经济发展政策实施成效，优化数字化转型战略规划。

会计通过直接作用于微观主体、嵌入国家治理结构而实现信息价值和行使管理权力，服务于数字经济政策实施全过程。会计信息有助于检验数字经济政策实施的效果，反映政策是否恰当、数字经济战略规划布局如何调整和优化。不仅如此，面对瞬息万变的市场经济环境，数字经济战略规划实施过程中必然会出现诸多不确定性因素，这就常常需要对规划进行动态调整。会计可通过其信息价值与管理权力影响数字经济政策的实施，为数字经济政策的调整和修正提供依据。此外，在实施数字经济发展政策过程中，安全保护尤为重要。尽管数字经济时代的安全保护多涉及智能技术水平的提升与完善，但同样需要良好的经济监测及预警能力作保障，而会计能够在经济监测及预警能力建设中发挥重要作用。进一步地看，不仅数字经济运行的监测需要会计提供信息，而且经济监测及预警所设定的指标也多与会计指标密切相关。

如果说会计能够助力数字经济政策的制定与实施，那么，数字经济的发展也为会计的创新发展增添了新的内生动力。会计只有不断深化自身的“数字化”建设，才能更深层次更高质量地服务数字经济发展。一是创新会计数字化转型的制度体系，将会计制度优势更好转化为治理效能。这就要求做好会计数字化转型的顶层设计和制度体系优化。当前，会计制度的改革与创新应重点服务于“十四五”时期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目标、战略原则、重点任务，尤其应结合中央有关数字经济发展的重大战略安排，从制度层面推进数字技术与会计的双向融合。二是将数据挖掘、云计算等技术应用至会计领域，以数字化信息化技术为支撑，增强会计信息的获取能力和获取质量，从信息源、信息加工和分析、信息披露等多环节、全方位提升会计信息质量，力求全面、及时、客观反映数字经济的发展程度及发展态势，并利用数字技术不断优化会计管理权力的行使方式，更好支持和支撑数字经济政策的制定和实施。

二、推动数据要素市场发育

数据是数字经济的“细胞”，是数字经济时代的关键生产要素，有其特有的功能作用。它本身是一种生产要素，与其他生产要素交叉融合、组合迭代，形成要素市场化配置的完整体系。当今时代，数据信息及其传送越来越成为决定生产率高低的技术手段，代表着先进生产力。通过数据要素市场的有效发育，利用市场机制将数据要素配置至生产和运营全领域，是推进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的必然要求。会计凭借其信息价值与知识技能不仅已渗透到数据生产、传递、使用的全过程，而且影响着数据资产的市场定价，为数据要素市场的发育和市场在数据要素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提供基础性支撑。

在数字经济时代，数据资源数量庞大、种类多样，单纯拥有数据并不是目的也不是难事，关键是如何利用互联网所提供的大数据和云计算算法优势将海量数据转化为有用信息，最终实现“数据—— 信息—— 价值创造”的成功转化。在这个过程中，会计能够将部分以代码和初级信息呈现的数据转换为可识别、可利用的商业“语言”，与其他生产要素相融合，形成生产经营的新动能，为企业和社会创造价值。可以说，会计系统是数据生产资料生成的重要子系统，将会计知识和技术融入数据计算与指标设计，能够提升数据信息价值的实现成效。

会计以其特有的计量方法影响数据资产的市场定价，进而对数据要素市场的发育发挥支持和支撑作用。从表面看，数据普遍通过互联网平台交易，这与传统生产要素以实物为主的流通方式有着明显不同。但如果从深层次上理解就会发现，数据的采集、分析及处理同样凝聚着大量的人类劳动，而且主要是复杂劳动。这就意味着，数据既是过去劳动形成的产品，也是生产经营投入的生产资料；既能给拥有者带来收入，也会成为使用者的生产经营成本。按照会计的确认原则和计量标准，能够给企业带来利益并可靠计量的数据就是企业的资产，是企业生产经营不可或缺的生产资料。与其他资产定价基础相类似，数据资产市场价格既取决于生产数据产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也受市场供求关系的影响。价格真实是实现市场资源有效配置的基本前提。因会计遵循理性原则对资产价值进行确认和计量，从而使由会计所加工生成的财务及非财务信息能够更好地反映数据资产价值，成为数据资产市场定价的基础性信息。更为直接地看，会计能够增强数字经济活动的可视性，使数据要素价格形成更加契合市场化配置资源的体制机制，有利于充分发挥市场在数据要素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

从历史的视角看，资源配置过程中对数据及其计量的要求会随着人类实践活动的复杂化、多样化而越来越精准和有用。为更好推动数据要素市场发育，会计必须与时俱进，既要契合新经济形态下企业资源配置的新机制，又必须准确定义和可靠计量经济事项所涉及的会计要素，更好反映资产价值，服务决策和管理控制。当前，尤其要紧密结合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的新趋势，为构建要素价格由市场决定、配置高效公平的要素市场体系贡献会计力量。要进一步优化会计系统，探索基于数字经济时代的会计确认、计量、报告新方法，不断提高会计信息的实时性和有用性，更好发挥会计推动数据要素市场发育、优化数据资源配置的功能作用。

三、助力企业数字化转型

企业数字化建设直接决定着数字经济发展的进程。作为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关键，数字技术与企业组织运转之间如何融合，本质上属于组织决策的范畴。会计系统不仅能够为组织的数字化决策提供信息支持，更能凭借其在组织中颇具权威的专业性，使之在企业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发挥基础“设施”作用，直接或间接影响决策的制定和执行。

首先，会计能够为企业数字化转型决策提供信息支持，进而提高决策理性。正如西蒙所说：信息是决策过程中至关重要的因素，是合理决策的生命线。数字经济时代的经济活动高度依赖数据的获取、加工和使用能力。很显然，会计数据的获取、加工和使用是数字经济发展不可或缺的要素。随着会计知识的不断抽象化与客观化，使会计系统能够通过数学化、公式化、标准化的计算方式较准确地衡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风险和不确定性，通过成本效益分析判断和选择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实现路径。因此，会计能够增强企业数字化决策过程的经济理性，更好促进数字经济时代组织内部的分工与合作，降低交易费用，提升资源配置效率。

其次，会计在企业数字化转型过程中以制度化形态发挥着基础性控制的“工具”功能。从正式制度层面看，会计制度凭借其法律地位规范会计信息的加工生成和披露。会计系统所提供的信息不仅能够增强管理活动的可视性，为组织激励提供奖惩依据，而且有助于发现和解决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所遇到的问题。从非正式制度层面看，会计系统具有信任功能，是降低交易成本的重要工具。可信的会计信息不仅能够有效地维系、增进组织内成员之间的信任，而且有利于数字化转型中增进投资者、企业员工和其他利益相关者对新技术、新商业模式的认可和信任。

再次，会计凭借其特殊岗位所赋予的权力成为企业管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同样具有重要作用。在企业组织中，会计机构和会计专业人员被赋予了明确的职责，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数字经济时代，必须将会计系统及其职能融入转型中的数字化管理体系之中，作为数字化生产和数字化管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总会计师（或财务总监）、会计机构及人员等特定管理岗位所具有的权力，使会计能够参与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决策和决策执行的全过程。

置于数字经济时代的会计，必须借助数字技术实现自身转型升级。一是强化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等技术在会计实务中的应用。应将融入数字技术的会计系统贯穿至企业决策、控制、评价等各个管理环节，更好体现会计的信息价值和管理权力。二是培养新型会计人才队伍。应大力培养能够掌握现代数字技术的会计人员，加快会计人员的能力结构转型，增强会计人员利用数字技术分析经济和社会数据的能力，提升会计人员业财融合的逻辑思维和综合管理能力。总会计师及整个会计人员队伍还应借助数字技术增强科学决策、势态感知和风险防范能力，提升管理效率，更好参与企业数字化转型战略决策制定和实施，使企业数字化转型走稳走实。

四、驱动企业价值创造

企业价值创造能力是决定国民经济发展速度和质量的支配因素和关键力量。企业价值创造能力的提升，必然要求价值管理的组织方式和管理方法进行变革。从企业层面来看，财会部门既是企业直接和主要的价值管理部门，又是企业所有价值管理活动信息的汇集点，在一定程度上担负着综合协调职能。会计人员承担着决策、控制、考核、信息反馈等价值管理职责。可以说，会计是企业价值管理的重要力量，它通过加工处理和传递企业价值运动信息，服务企业经营决策和管理控制，同时又通过业财融合、参与过程控制和业绩考核评价等融入企业价值管理全过程，行使管理权力，驱动企业价值创造。

数字经济时代，会计需要通过优化自身流程深度参与、更好驱动企业价值创造。数字技术发展所带来的数字化转型正在深刻影响着包括供应、生产、销售、研发等价值创造活动的全过程，企业价值创造活动之间的关联关系需要重新识别，价值链亟待系统化重构。与此同时，企业价值创造的商业模式及成本结构、收益结构也在发生变化，需要对价值运动和价值创造过程及结果进行更加有效的控制。基于上述会计环境的新变化、新要求，会计必须凭借其在信息收集、加工和报告等方面的优势，通过自身的技术变革，优化价值管理流程，以更好提升信息价值。不仅如此，会计作为企业组织的关键控制系统，需要根据企业价值链重构和商业模式创新的要求，重塑自身的管理权力体系，改进行权方式方法，更加科学有效地行使管理权力，助力价值创造。

数字经济时代，会计深度参与企业价值创造不仅必要而且可能。通过利用人工智能、机器学习等技术，会计不仅能够更深层次地获取与经济业务相关的内部数据，而且能够更广泛地挖掘和利用外部数据，深度分析经济活动数据的关联关系及形成原因，并对经济活动的未来趋势作出更为准确的研判。数字技术发展和利用所带来的业务流程数据化和智能化，为会计从纷繁复杂的财务数据中提取更加准确、更加充分和有用的信息并向业务部门反馈提供了可能。这也更有利于会计在企业战略目标确定与战略规划、公司治理与组织变革、投资和经营决策、管理控制和业绩评价、资本结构与收益分配决策等方面更好发挥作用。

数字经济虽是信息革命的产物，但从本质上看，数字经济又是生产力发展和生产方式变革的必然结果。为适应生产力发展和生产方式变革的需要，应加快推动会计与数字技术的深度融合，不断创新管理方法和手段，更好发挥会计在驱动企业价值管理与价值创造能力提升方面的优势。一是以数字化信息化技术为支撑，进一步拓展会计工作边界、创新会计管理方式，持续提升会计信息的有用性，更好服务和参与企业价值创造。为适应技术革新所导致的会计深度分工，应结合数字经济时代价值创造活动变革的新趋势，突破视企业作为孤立会计主体的传统思维与理论局限，拓展会计主体的边界与范围，充分利用数字化信息化新技术深挖企业所处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的有用信息，进一步提升会计信息的使用价值，增强会计履行价值管理和价值创造职责的能力。二是进行体制机制创新，建立企业依托数字技术进行会计体系转型的案例库，发挥优秀企业的示范和带动作用。有关会计管理部门、信息化建设部门、行业（企业）监管部门和相关行业协会，应联手搭建推进企业数字化转型（含会计转型）的新平台，优化体制机制，遴选一批在数字化系统建设与数字化转型、业财融合、企业价值创造等方面表现优秀的企业作为示范案例，全面总结其成功经验，客观分析其典型性和可复制性，为会计利用数字技术更高质量更深层次参与企业价值创造提供参考。